阿希什·拉贾德雅克萨：归属感是印度电影核心话题

记者 刘雅婧 本文载《新京报》2011年12月3日 

一脸大胡子的印度人阿希什·拉贾德雅克萨来到中国，带着一本旨在沟通“西天”和“中土”的《你不属于——印度电影的过去与未来》。这是25年来中国大陆出版的第一本关于印度电影的文集，涵盖了过去30年的印度电影写作，全面展现印度社会学界如何理解电影的现象与发展。他察觉到，即使印度以“世界最大电影生产国”崛起东方，但市场仍是低端分散的，影像中的印度社会变迁，折射出后殖民地时代的印度传统与西方现代性的对峙与妥协。而在今日，在西方现代化、工业化、城市化席卷整个东方时，各自有着千年文化传统的印度与中国，很可能仍会面临着相同的命运。

■ 对话

很多主角处于“不属于”状态

新京报：这部书稿筹备了多久？收集资料的途径是怎样的？

阿希什：这些文章是印度国内过去30年很有名的重要文章。主要构思是把电影和理论连接起来。我们看最近十年的印度电影，发现了一个巨大转型——独立电影、纪录片、实验影像的创作迸发。这个迸发从上世纪90年代末期到今天，有它发生的原因，本书的意图是从过去发生的事情和更早的论述中找到原因，用人文社会学科的知识来帮助我们解释当下的转型。

新京报：在书名中使用“你不属于”的用意是什么？

阿希什：影展中的很多片子是关于印度的城市化和大都会题材，很多主角都处于“不属于”、没有归属的一种状态。比如《刚度》的主角，就是没有归属之地的游荡状态，也有一些主角，如贫民窟中的部分百姓，他的“不归属”体现在他在电影中的缺席。他只是被讲述，但是人没有出现，或者因某种原因无法出现。

新京报：我的理解是印度文明在寻找自身定位，对抗全盘西化的趋势，提醒自己真正的归属并不在西方。

阿希什：是的，西方现代性在印度和中国这里，和我们的文化传统并不是很适应的。现代工业文明的发展在农业传统的印度造成了很多问题，和中国可能是相似的。归属地和归属感是这些年印度电影创作很核心的话题，我们想更多去探寻归属和放逐的关系，但是，印度文化归属感的缺失、来源和欲望，是由各种复杂原因造成的。

印度与中国 长期处在互相无知的状态

新京报：为何你说印度和中国相互处在一种无知的状态中，并在该书《冰山献礼》里说中国是一块不可思议的大陆？

阿希什：我们说长期相互无知的状态，是在打趣中印之间过去因为政治和竞争方面的问题。而彼此存在一些误解和漠视，包括文化上的。其实即使在现在，整个南亚次大陆，看这个世界格局仍有很强的冷战思维。不过现在已经看到政治和经济上合作的可能性。其实印度一直往西方看，看到现在已经有点厌倦了，他们回头往中国看，发现这里依然充满刺激和新鲜，经济崛起，社会转型。比如，这次参加影展的导演和学者基本都是第一次来中国，每个人说到可能去中国的时候都非常兴奋。中国对印度思想界的影响很大，之前中国朋友可能没有意识到。

新京报：中国正在搞大规模的社会建设，但它与自己的传统文化产生了很大割裂，为什么印度在传统实践和工业生产方面并没有那么大的冲突？

阿希什：这个原因很复杂，在印度也是有冲突的，只是我们在进行文化交流时，都更关注对方所拥有的东西，而且会放大文化差异的部分。其实现在所说的印度传统，也已不再是过去的传统，带有其他意识形态的东西。我们都受了西方的影响，只是因为文化环境不同而已。

从官方到民间 重视纪录影像的保留

新京报：印度经济在崛起，但是贫民窟还是频繁出现在电影里。这是一种文化上的对抗呢？还是一种真实的状态？

阿希什：今天我们在电影中看到一个场景，印度民居前的水池边上，有人在耕作，你们会认为这是很传统很古典的印度意象，但其实，不管是房子还是水池，或者人，可能各自都不到20岁，他们代表着今天的印度。传统总是翻新的，他们不见得是古代的状况。虽然相对中国，它依然是印度特色的，从这个角度去理解传统文化的土壤在印度，可能更好。有些东西没有改变，印度依然有很多穷人，有种姓制度。贫民窟在印度，不仅是经典的符号，它也变成了一种随着时代变化的新景观。

新京报：你在去年的广州三年展上说，印度政府非常重视纪录各阶层的生活状态，且把它视为一项国家可以共同利用的文化资源。

阿希什：对，印度的电影部门意识到纪录片对文化和各阶层生存状态的保留作用，所以一直对纪录片进行收编使用并且保护。纪录片制作的官方部门在50年时间里，只生产纪录片，很纯粹。这次开幕影片就是电影部门筹办的，这次影展中有两部由官方出钱，一部是传统电影，一部是实验电影。但大部分片子都是自己筹钱去拍摄的。在印度，有很多大型的基金会（如这次的摩登基金会）支持纪录片主流化。